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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
高中组 0 殷恬蕊 傅利 湖南
时间:2021-11-15 点击量:260 推荐量:0 评论数:
				

追寻与邂逅

追寻与邂逅 “画红脸,塑小人,精神威风大刀提——” 朗朗的唱声从落桥街西一直到东传着,几个半大的孩子从堂前穿进穿出,在青石板路上跳来跳去。 老徐的摊子就开在这街西。 落桥街活了有些年岁,斑驳的青石路,寸寸映着时间的过痕,道道描摹着历史的沧桑,街边的人换了一代有一代,那座板石桥还长长久久的倒映在这小河道上,四家街坊去了个好听的名儿,唤作月映桥。 沿摊的几户人家的那些媳妇老太太,赶晴儿,支几把椅子在外头,坐在自家屋檐底下,边磕唠边吃瓜子儿。这瓜子,十有七成是在老徐这买的,老徐这人实诚,心善,人家也愿意做他这个生意。 瓜子倒卖不了几个钱,勉强糊口都论不上,一年到头也没见他穿过几件新衣裳。 他倒是有个老婆,说是江浙一带的,命不好,当初和老徐一起搬来的,刚搬这文镇上就得病死了。老徐每天担着个大黑木匣子,从对河走过来,稍清的水,总倒映着他半截身子,那黝黑的匣子,也时不时露出点顶。匣子里倒装着很多东西,走起来哐当哐当的响。 他买的糖不仅甜,样子也成,学校一放学就有好多孩子来买,可说是为了买糖才来的,倒不如说是为了多瞅几眼摆在摊上的泥塑。 泥塑样子可不比那糖精巧许多,巴掌大的一速整整齐齐排一溜,嘿!别说那场面,那排面,可真够唬人的。 好比关羽,轮椅把青龙偃月刀,着一身绿袍,飒意凛凛,一把胡子仿佛在空中飘着,鲜活动人面容上的神情清清楚楚,每一个神情都栩栩如生。 嘿!这老徐,真把泥人雕活了! 一天傍晚,已是放学的时候,照例有好多小孩围在他摊边,丁点大的孩子有点芝麻点大的乐趣就够了,大人们也懒得管,由着去,老徐本身也不嫌麻烦,小孩买不起,他就由着他们把玩。 每个孩子拿到泥塑之前,哪个不是先激动半天,为拿的顺序吵得气短脖子红,而快拿到的时候,又激动的搓着双手,把手心的汗抹到衣服上,郑重又激动的接过,兴奋地手舞足蹈。 一块红绸布上,列的齐整,一排五个,共六排。整整三十个泥塑,神色各异,或喜或悲或苦或乐,有的拈花,有的抡刀,三十个泥塑,便割裂成了三十个小世界,风格各异,又迥同的融合在一起,浑然天成,淡然气派。 “哎!少了一个!” 不知是谁叫了起来,本来就热闹的摊子前就更加热闹了,哗啦啦围上一群人,那些本坐在门口歇息的几个老娭毑也走了过来。 “甚么东西?东西不见了?” 老徐舀完一勺糖浆,慢慢勾形,一个惟妙惟肖的兔子就从糖勺下成型,等它干了,套上一层塑料膜,插进糖架子其中一个孔中,才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。 大家都让出了一个空位,显示着那二十九个泥塑,而中间的那个最好看的黛玉拾花的泥塑像的位置,空空如也。 “有人偷了它!” 一个小胖墩神情严肃,认真指着那个空位,老徐认得他,他是王家的小孙子。 一旁的一个老娭毑瞪大眼睛,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,花白的头发抖了几下,显得格外严肃。 “哪家的娃这样学坏?” “算了啊,算啦,钟艳,都是孩子,莫生气哈。” 老徐终于掺和进来,那个叫钟艳的老奶奶也只好挑挑眉毛,重新坐回门口的椅子上,嘴里还嘟囔着: “现在啊……世风日下啊……唉……坏啦……坏啦……” 丢泥塑的事儿成了个小风波,被淹没在袅袅的炊烟里,火红的落日被鳞次栉比的房屋挡了大半,余晖中,有两道身影被拉的老长。 “对不起。” 矮一点的那道身影先开了口,老徐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,那道矮一点的身影再度开口: “谢谢你。” 一双小手皲裂开了几个小口子,此时手中正紧握着那绝美漂亮,常受人瞩目的黛玉拾花泥塑像,它此刻挡住了老徐收拾东西的动作。 老徐终于停下来了,眼神平和的望着那个小女孩,她大概八九岁,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,在同龄人中也显得格外瘦小。洗的发白又皱皱巴巴的衣服上打了好几块补丁,干枯的头发,显得难看极了,风吹的通红的脸,干裂的唇,唯有那双眼睛亮的不可思议。 “小姑娘,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呢?” 她沉默着,不发一言。 老徐也不强人所难,又问: “你家在哪啊?”老徐尝试去摸她的头,但却被她躲开了。 “我会赔你的。”女孩一直低着头,踢着路边的石子,将它们一个个踢进那条小河里,看它们破碎成一个个梦一般的镜面,水月搅散而后又恢复如初。 老徐却没有继续说话,只是一直看着她,等待她的答案。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。 “玉石巷东。” “我……送你回去吧,天晚了。” 女孩一脸防备,瞪眼看着他。 “你,你要干什么?” 老徐牵起她的手,向玉石巷走去。 “送你回家。” 女孩抿了抿嘴,但还是顺从的跟着他走了。 天愈来愈黑,云彩余晖被黑暗吞食,渐渐销磨殆尽,人间灯火渐渐亮起,和天上的星辰遥遥相对,清风袭过巷子,夜晚人家的灯火总是那样璀璨,满镇的月光,总是那样纯粹杂草隐匿在黑暗之中,青石巷上些许凹凸的还残留着丁点积水,在光的反衬显得尤外显眼,巷子里也格外寂静.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丸子,妈说,贱名好养活。” “你读几年级了?今年几岁了?” “九岁了,不过……没有读书……”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寂,老徐牵着丸子的手走过这昏暗的巷子,也走过这静谧的小巷。 “对不起,徐爷爷。” “哈,这……你钟奶奶这人呢?人倒是不错,就是爱吓唬小孩子,这不成——你莫放心上——” “不,爷爷,钟奶奶是对的,我就是个小偷……” 老徐的话被丸子直接打断,他们的脚步也由此停止,丸子逆着光,但眼神依旧很清亮,仿佛心中之火,从未熄灭。 “爷爷,我其实想拿泥塑换些钱,我妈病了,爸爸……也不在家里,爷爷奶奶也不在,早些年……就去了,只剩我和我妈,还有哥哥了……” “我真的……蛮想成为一个好孩子的。” 老徐沉默了,他什么都没说,只是定定看着这个身形上且瘦小稚嫩的孩子,这个孩子本没有错,孩子啊,又有多大的坏心思呢? 人之初,性本善。 “你明天去月映桥上等我,我可以让你通过正规途径获得应有酬劳。” 这回轮到丸子沉默了,她又高兴又难过,高兴是因为她终于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了,难过是因为她给老徐带来了莫大的麻烦。 “徐爷爷,谢谢你。” 老徐走了。 可丸子的家门口分明,分明还放着一个黛玉拾花的泥塑像和十几块钱。 丸子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。 她决然不是个好孩子,她偷过东西,也为了一点芝麻大点的吃食大打出手。 她不识字,没文化,又蠢,她是家里的累赘。但她始终在以最坚韧的方式努力活下去,为了妈妈和哥哥,也为了他自己。 而老徐这个陌生人给她带来了太多温暖。 老徐走在回家的路上,最终停在了月映桥上,往身后一望黑夜,如一头巨兽吞没了所有,而往前,是他的家,他多么同情那个半大的孩子,也为其而深深地难过。 “老伴儿哟,今天的月真的,很美哈……” 第二天,老徐领着丸子进了自家,穿过厅堂,来到了一间小屋前,他先进去,对站在门口的丸子招呼。 “过来呗。” 丸子磨磨蹭蹭走了过去,清亮的眼睛里既透着好奇又透着对新事物的些许畏惧。 “快过来。” 老徐摸了摸她干枯的头发,牵着她的手,从门口进来,走到一堆木骨架前。 “你最喜欢什么动物?” “我……最喜欢狗。” “得!那我们就做只小狗,活灵活现的狗,怎样?” 丸子怯生生应了:“好……” 这时她的眼中的畏惧消散了大半,全是憧憬与期待。 老徐把木头削成长条状,都不过一指宽,手把手教丸子,搭了个简易的框架,用稻草将其扎紧,使其变得充实而丰满,一旁早已用谷壳和稻草泥拌好的粗泥被端了上来,老徐指着问:“这是什么?” “是……谷壳和泥……” 犹犹豫豫却又带着莫大的勇气说出来,丸子害怕她的徐爷爷看出她的无能,害怕他会如同其他人一般对她失望。 “哎!对了!” 老徐的眼中逐渐弯眯成一条缝,显得更加慈祥和蔼了,丸子的脸涨得通红,小手扯着自己的衣摆,格外腼腆。 “是谷壳和稻草泥啊,对啦,丸子真聪明,可不比其他人厉害多啦!来,抓着勺子,把这一坨粗泥糊上去哩,哟哟,可不快些糊,干了可不好折腾的!” 丸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柄长勺,略带羞涩的脸庞上此刻覆上了认真的神色,专注极了,一点点将其糊上去。粗泥在骨架上被用力压紧,糊牢,虽然卖相不太好,但却给丸子带来莫大的鼓舞和欢喜。 “我糊好了!” 丸子清亮的声音再度在屋内响起,随之而来的,是老徐开朗的笑声。 “娃子真不赖!” 于是,在这个细碎的黄昏,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屋里,在这半屋塑泥,半屋木头稻草的房中,斜斜的余晖从窗户外射进来,阳光正好,正暖,正清,正温,正和。 此后,丸子仿佛已经成了老徐的徒弟一般,跟着老徐学手艺,跟着他学知识,从大字不识再到能熟练地吟诗,不过几月光景,而他们的关系,也仿佛亲爷孙一般,。 在学习泥塑塑造的道路上,丸子也逐渐继承了老徐的衣钵,并且在他的基础上,不断的更替。用勾、挑、描、摹的方法,使泥塑进一步精美巧妙。如果说老徐是把泥塑雕美了,那丸子可谓是把泥塑雕活了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能吃这碗饭,并吃好它,那也是老天赏脸。 老徐中风了。 文镇上所有的医生都被丸子请了个遍,每天从镇东跑到镇西,天不亮就出发,挑完家里的水就马上动身,可医生来是都来了,没有一个人敢说治得了。老徐似乎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病情,没有再让丸子请医生来了。 医术最高明的刘医生也直说:“治不了了,顶多还能撑个几天。” 丸子的眼泪,一下子就叽叽掉下来了。 “没救了,小姑娘,莫急了吧?” 大夫走了,丸子最后一点希望也走了。 老徐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对着丸子,突然出声: “你看见那东西了吗?” “什么东西啊?”丸子朝他的视线望去,却空无一物。 “就一直在那的啊……” “没有看见,爷爷。” “我看见了,它一直在那。”老徐的面容突然红润起来,而他也带着一贯的和蔼的笑容,显得从容淡定。 “丸子啊!所以啊,一定要追着那束光,走下去,不要害怕……” 当天夜里,老徐走了。 送葬的队伍不长,老徐没什么别的亲戚朋友,顶多街坊邻居替他收拾收拾下土。他来这文镇,来的突兀,走的,也突兀。 年纪大了,毛病又多,腿脚不利索,中了风硬,生生熬了几天,撒手人寰去了。 此起彼伏的唢呐,响彻文镇的大街小巷,惊起落地的鸟雀,文镇也渐渐覆上一层淡淡的忧伤,孩子们今日不嘻闹了,因为他们懵懵懂懂的知晓了,知晓了那个和善那个会做泥塑小人的爷爷不会回来了,他们站在家门口,望着送殡的队伍,有种谈不上的苦涩。 他们既未离开的快乐忧伤,又为悲欢离合生死离别的难过。 他们只是孩子,孩子不应该有太大的苦楚。 丸子远远的跟在宋兵的后头,似乎要被湮灭在人群中。她手上捧着一束白花,另一只手上则拿着老徐第一次教他做的泥塑小人,跟着人群走了下去。 而她没有哭,因为哭的话,怕眼泪落进棺材里,让死者不忍离去,徘徊于世间不散。 他在看到老徐安静的面庞,那一刻才真真正正有了哭意。他的徐爷爷要去和自己的妻子重逢团聚了,那他们一定会非常幸福的吧! 晚上,丸子来到了老徐的家门前,坐在进门的台阶上。 那天的星星真的很亮,很亮,似乎要刻进她尚且稚嫩的心中。那天的月亮也很亮,冷冷的月芒笼罩了她的全身,只有她的右手,被门上的瓦片挡了一半,还有一半没照到,而在那片终于漆黑的房子中,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很亮很亮的东西,投进她的眼中,也投进那片凝如镜的水月中,那是月光从老徐灵堂里的那盆水折射出来的光。 她似乎看见老徐如生前般对她开朗的笑,于是,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给他。 “徐爷爷,我有些难过,但,很高兴,我终于学会了你所教我的。” “不为死去的难过,要为重活的高兴。” 夜星稀疏,一个半大的女孩儿,盘坐在台阶上,望着清透的月光,一念永恒,一念凝成。 她所追寻,所邂逅的,早已在她的眼前,而她,终于看见那束光了。那光,非亮如白昼,也非有与星辰对抗之势。 只是刚好,刚好,能照见她前方的路,刚好足矣。